本篇文章,特別委由長駐上海的自由作家羅海資撰寫,作者以他記者的敏銳以及研究財經趨勢的專業素養,從上海探究中國文化創意產業之發軔、現況、成就與缺陷,深具探討價值。
前言:
文化創意產業是台灣近年產業轉型的目標之一。一海之隔的中國,從十一五計劃(2005-2010)到十二五計畫(2011-2015),對文化創意產業都加意推廣,面的力道踏實而明確,其中又以上海最能明顯看出文創產業從萌芽迄今的成長軌跡,惟其步伐過快,產生的缺點也明顯。凡事豫則立,不豫則患,透過觀察上海創意園區布局,台灣文創業者與相關當局也能引為殷鑑,預先研判可能的風險與可行的處理方式,從而步履踏得更完整,目標與效能更精準明確。
中國從「十一五時期」到「十二五時期」的文創發展
概括來說,文化創意產業通常是指將創造力與設計力,開發為智慧財產權並加以運用,再轉換為工作機會與財富的產業。在全球化的消費社會背景中,它更具有低耗能高產出的產業附加價值,能讓國家擺脫勞力密集與仰賴低階製造出口的危機。各國對文化創意產業的定義與內涵雖不完全一致,但從其成果來看,一般會涵蓋商業化的傳播媒體、傳統的藝術商品部門與電腦化的新經濟產業,如工業設計與軟體設計。
被尊為世界創意產業之父的John Anthony Howkins,曾在其著作《The Creative Economy: How People Make Money from Ideas(創意經濟:如何點腦成金)》中,對創意產業下了較細緻的定義,他認為,創意經濟與創意產業,是由版權、專利、商標和設計四個部份共同構成。John Anthony Howkins聲名輝煌,他不僅是英國的經濟學家,也
同時也是國際知識產權(Intellectual Property)憲章的負責人,亦為專職提供創意及知識產權諮詢的創意集團及創始人。在這裡必須提到他,除了因為他從1997年起,就協助英國布萊爾扶持創意產業,讓英國的創意產業產值驚人的到達全國GDP 9%,最重要的是,他被中國視為文創產業的導師,在上海任職創意及創新學院(Shanghai School of Creativity)院長、上海創意產業協會顧問、上海創意產業中心顧問、上海戲劇學院(Shanghai Theater Academy)副院長。同時他也深深的涉入中國文創的執行面(特別是上海),中國文創產業的發軔與成長,可說是依其構畫的藍圖加以施行。他甚至也將其經驗寫成了一本《Communication in China (溝通在中國)》。
對應到中國的文創,中國習稱2006年為中國文化創意產業發展的元年。在2006年十六全會後,中國公佈了《國家「十一五」時期文化發展規劃綱要》,並首次將「創意產業」正名於綱要中。該綱要對文化產業與文化創新各自有了獨立的篇幅著墨。這個時期主要是指標的建立,所以會提及「抓好塑造國家文化形象的重大專案和工程建設,推出一批體現民族特色、反映時代精神、具有國際一流水準的文化藝術精品」。而綱要對產值也有要求──「文化及相關產業增加值的年均增長速度明顯高於同期經濟增長速度,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比重有所增加」。最值得重視的是,當時就已將目標觸及國際市場,是故綱要有一段──「充分利用國際國內兩個市場、兩種資源,主動參與國際合作和競爭,加強對外文化交流,擴大對外文化貿易,拓展文化發展空間,初步改變我國文化產品貿易逆差較大的被動局面」。而所要培育的「文化創意群體和內容提供商」也明確的定義為影視製作業、出版業、發行業、印刷複製業、廣告業、演藝業、娛樂業、文化會展業、數位內容和動漫產業等十大產業。
十一五時期結束後,若單從數字來看成效,顯然相當卓越。官方統計局記載,2004年至2010年,中國文化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約為2.6%,全國文化產業增加值年平均成長超過23%,在上海、北京、廣東、湖南和雲南5個等成效較為顯著的地域,其占比
已超過5%,湖北等省份也接近5%。但若單看北京,就會發現不合邏輯之處,比方說「北京市2006年起,設立了兩個專項資金:一是每年投入5億元支持文化創意產業發展;二是分3年投入5億元支持文化創意產業集聚區基礎設施發展」;僅僅如此投資,不過四年,根據北京市統計局的統計,成效竟可達到「2007年,北京市文化創意產業資產總計7260.8億元,全年實現收入4601.6億元,比2004年增加2133.6億元,增長86.5%。」這樣的天文數字,其實是來自於定義產值時的謬誤。由於對文創產業初期的扶植方法是「利用文化創意成果拉動相關服務業和製造業的發展」,拜此定義之賜,市一股腦兒將增添創意與設計的服務業和製造業產值劃入文創成效,數據當然驚人,而這樣的做法也與現在對文化創意產值的計算有些差距。
而若從十大文化創意產業中較為大項的的電影產業來看,電影產量由2003年的不足100部,成長到2010年的526部,中國也因此成為世界第三大電影生產國和第一大電視劇生產國,總票房金額並突破了100億;中國國產影片海外銷售總額亦達35億元人民幣。若以時間長度計,影視動畫產量,從2005年的4.2萬分鐘成長到2010年的22萬分鐘。依其數據,中國的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出口額已占全球市場的20.8%。再從資本市場的角度來說,中國的文創概念股,如奧飛動漫、中視傳媒、天舟文化、新華傳媒、時代出版、華誼兄弟…等近30間公司都成功IPO登上了資本市場,亦非有價無量,可見募資管道已漸趨多元,這是紮實的成就。
中國是否對十一五時期文創產業的成果,只知成就而對弊端全無所悉?在中國出版的《2008年中國文化創意產業發展研究分析報告》中,可以發現當局結合了國家資訊中心和國家統計局的數據,做出相當明確的針砭與建議。據此在十二五計畫中,有了更進一步的改革。目前中國的十二五計畫,雖然各省有獨立的《文化產業振興發展規劃》(如深圳)或《文化創意產業發展規劃》(如北京),但在並非如十一五有著獨立的《國家「十一五」時期文化發展規劃綱要》。文化創意產業看似受到冷落,但其實並非如此。中國直
接將十七屆六中全會的主題定調為「深化文化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並將文化創意相關規畫收斂於《我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十二五規劃綱要》的《第十篇 傳承創新 推動文化大發展大繁榮》。其中最主要的為《第四十四章 繁榮發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的《第二節 加快發展文化產業》,章節中指出,要將文化產業的規模推動為「國民經濟支柱性產業」,其做法為「培育骨幹企業,扶持中小企業,鼓勵文化企業跨地域、跨行業、跨所有制經營和重組…推進文化產業轉型升級,推進文化科技創新…培育發展新興文化產業。」長長而複雜的一段,其實也就是說,要地方將文化產業擺脫服務業與製造業的附庸,獨立成為能做為根基命脈的產業,引申義就是──別再讓產值出現貽笑大方的天文數字。
所謂十二五計畫,意指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第十二個五年計劃,也就是2011年-2015年。中國官方大膽給出期許,要在十二五計畫結束後,中國文化產業產值達1.8兆元人民幣、占GDP的比重將超過5%能成為中國的支柱型產業。今年2011年方為第一年,談做不做得到言之過早。雖然從提綱挈領的層面來看,方向正確,其目標雖不中亦不遠矣。然而,從十一五跨越到十二五,亦即從2010以來的文化創意的轉型,其實並不容易,挑戰也更大。
近年中國製造業面臨的重大挑戰,就是在國際專業分工中,外資品牌製造業一概將低利潤的製造/代工轉向中國,而將利潤占70%至90%的非製造環節留在本土。舉例來說,無論汽車業的通用(GM)/豐田(TOYOTA),電子消費商品的蘋果(APPLE)盡皆如此。而旨在將中國從「世界工廠」轉型為「世界市場」的十二五計畫,即在面對與處理此愈形嚴重的困境,企圖將勞力密集的製造業融入或轉化為資本與技術密集的高附加價值產業。在此需求下,文化創意產業被期待反客為主,除了文化創意形式較為單一純粹的十大產業外,文化創意業者若能以高附加價值的非製造業環節融入國際專業化分工製造業,比如說設計、研發、供應鏈服務;又或者是帶動知識型產業,如金融、設計業,文創產業將有望
成為未來經濟的新成長點與制高點。舉例來說,同樣是設計,十一五時期,中國認為文創業者只要能滿足製造業者的商品外觀設計需求,做到造型好看、能吸引注意即可,文創業者賣的是方案,這可能只值15萬新台幣;但是在十二五計畫中,文創業者則被期待能為製造業者做到產品的前期策劃和後期包裝宣傳,最好還能填補市場空白,讓品牌商得以藉此提升企業形象,又能捉捕客戶心中對產品的需求,賣的是找到潛在客戶的機會,這樣的價值可能就高達100萬新台幣以上。
作者羅海資:
● 曾任嘉實財經記者、資策會《網路通訊》主編、中華徵信所徵信研發部主編。
● 自台北移居上海,接觸到一如台北/東京/紐約的另一個魔都與地獄廚房。不過,魔都可以是遊樂園鬼屋,地獄廚房也常有令人讚嘆的菜色;唯自我期許以對城市的深刻觀察,持續找到與維繫生命中重要的事物。
與上海文創產業密不可分的創意園區聚落
上海位於中國重要的長江三角洲工業區最東部,南瀕杭州灣,處於南北海岸線中點,是串連中國內地的商業、經濟中心。除了地理位置特殊外,同時,根據2011年5月官方數據,上海市常住人口已與台灣總人口數相當,突破2300萬人,實質上是長三角城市群的龍頭。也因此背景,上海成為中國在文化創意產業的主要示範地域,成為中國最先推動發展文化創意產業的城市。
由於中國在上的扶助,上海文創產業得以萌芽,先後經由《上海市城市總體規劃(1999-2020年)》、《上海促進文化產業發展若干意見》、《上海市金融支持文化產業
發展繁榮的實施意見》、《推進上海市文化產業發展合作備忘錄》、《上海創意產業發展重點指南》,上海市取得了給予文創產業各項資源的法源,讓有志於文創事業者,一同在市架構的平臺上發展。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對文創產業在資金面上的協助非常具體。最主要的是,以資本額4000萬成立的「上海東方惠金文化產業擔保有限公司」,該公司的主要股東上海精文投資與浦東張江集團,其大股東又分別為上海市宣傳部與上海國資委(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也就是說該擔保公司等於是國營企業。透過擔保公司(類似台灣能對企業給予信用評價的中華徵信所、中華信評),中小型的文化創意企業能量可被量化鑑價,取得銀行的信用貸款資金。此外,上海市結合國營企業轉投資子公司的資金,在2009年4月創立了第一個(國營的)文化產業私募股權基金,規模達50億元人民幣。還與國家開發銀行(類似台灣開發金控、台灣工銀這類配合國家經濟發展策略,提供融資的投資銀行)簽訂了《推進上海市文化產業發展合作備忘錄》,將開發銀行的融資對象,從傳統的能源、交通等工業與製造業,延伸導入文化創意產業,其融資規模上限達300億元。此外,也協助文化類企業在資本市場掛牌,目前東方明珠、新華傳媒、東方財富都已在上海A股掛牌上市;在海外資本市場,目前也有盛大網路、分眾傳媒、攜程網、前程無憂等網路文化創意企業在美國納斯達克(Nasdaq)上市。
經過多方扶植,在十一五結束之際,上海文化創意產值在全市產值的比重中,從5.15%(2005年)躍升到9.6%(2010年)。上海社科院創意產業中心將上海的文創產業產值分為三類,分別為:「海關出口」的物質文化產品(工藝品、圖書、影音)產品、「線上出口」的文化服務(旅遊、會展、餐飲、遊戲)、「在地出口」的文化產品與服務,(供當地人或是觀光客消費等文化產品與文化服務)。2009年這三類進出口總額為132.77億美元,其中進口46.63億美元,出口.13億美元,貿易順差達到45.5億美元。特別在資金密集的演藝產品層面,出口海外的成效也頗可觀:音樂劇《I LOVE YOU》以中文版的形式,在美
國百老匯商業演出23場;《少林武魂》功夫劇也在美國演出150場。而以上影集團為代表的商業電影製作企業,所投資對象有知名導演陳凱歌、馮小剛等,其轉投資的上影寰亞,甚至以知名影星張國立為總經理,在藝人/導演的電影/電視投資上紮根緊實。
上海文創產業的成績與該地區各個創意聚落息息相關,但這些創意聚落的出現卻有其特殊背景。2000年以來,隨著城市產業結構調整,上海最先面臨因城市擴張帶來的都市化效應與傳統製造業引發的高度污染。做為長江三角洲最先轉型的城市,上海市的老舊工業建築,都面臨著拆除或轉型的壓力,而將工業建築與文化創意產業結合再利用,就變成城市改造的試驗,而創意園區聚落的出現,就是應運而生的美麗結晶。我們可以說上海師法於歐美,在歐美的許多城市,無論是美國紐約、德國柏林、法國巴黎、英國倫敦,每個城市都有藝術家們的聚集地。支援藝術家,本意雖非商業目的,旨在薰陶涵養城市文化、創造城市本身的多元氣質,但最後亦能昇華產業、提升產值。也因為這些創業聚落,上海得到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可,進入了全球創意城市網路(Creative Cities Network),與德國的柏林、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日本的神戶與名古屋、加拿大的蒙特婁、韓國的首爾,並列為世界的「設計之都」。
就創意聚落來說,目前約有下列七個案例值得探討:
一、莫干山路M50創意園
M50創意園位於莫干山路50號,以畫廊和藝術家工作室為主要特色;原來是上海春明粗紡廠,專責毛紡織品的染整加工,在上海1930年代落成。春明粗紡廠在2002年更名為「上海春明都市型工業園區」,2005年掛牌為上海創意產業聚集區之一,再更名為M50創意園。M50創意園吸引了包括英國、法國等近20個國家地區與中國本土各省市的超過130位藝術家。由於藝術家在此營造了濃厚的文化氛圍,M50曾被美國《時代》雜誌
評選為「上海時尚文化新地標」,從而又吸引更多的相關從業人員與遊客慕名而來。M50創意園曾參與2005上海國際服裝文化節、2005上海紡織時尚之夜、2007上海蘇州河文化創意產業論壇等等,據杭州日報統計,2010年的產值約在5億元人民幣左右。
二、泰康路田子坊
田子坊位於泰康路210弄,其名則是中國畫家黃永玉所取。相較M50創意園,田子坊是個工藝者匯聚的創意市集,與其他創意園區不同的是,田子坊尚有約15%的居民繼續居住其中。在1998年前,這裏只是一個小販林立的馬路旁市集,早期有新華藝術專科學校及相關藝術家組成的「力社」埋身其間,後來隨著一些藝術家如爾冬強、陳逸飛、王劼音、李守白等工作室入駐,帶動了中國內外的藝術家來此參展交流,更像是個國際藝術博覽會。而現在,在一坊、四街、十裏、二十弄的空間格局中,除了各式各樣的陶藝、版畫、攝影、雕塑、設計工作室約20餘家外,零零總總的個性雜貨店和創意小店也有近百家,還有不少夾雜在傳統上海弄堂風情間的咖啡館與異國料理店。據統計,田子坊內的泰康路210弄、泰康路248弄、泰康路274弄,在2010年底的出租率分別為75%、78%、28%,可見人氣之鼎沸。假日來訪,穿梭其中的外國遊客數量已不亞於新天地或外攤等傳統上海景點。這裡被稱為上海的「SOHO」與視覺產業的「矽谷」,被評為2005年上海最具影響力的十大創意產業集聚區之一、2006年中國最佳創意產業園區,在2010年則被命名為中國國家三A級旅遊景點。
三、赤峰路63號設計創意工廠
63號設計創意工廠是上海最早期的創意聚落,它並非由老舊工業建築改建而成,而是位於赤峰路 63 號的中國水產科學研究院漁業機械儀器研究所內。初始由滬東科技資訊沙龍、四平街道、上海漁業機械儀器研究所聯合創辦,惟發展過程中,由於設計大樓位於同
濟大學南北校區之間,更吸收了周邊同濟大學的土木建築專業人才,使該地成為上海形成最早、規模最大、門檻最低,最適合實習人才發展的創意產業基地;該區特色是有著豐富的科學與文教資源,同濟之外,鄰近周邊有著復旦大學、財經大學、理工大學。這裡入駐的文創企業主要是民營與創投所投資草創期的設計公司,又以建築設計為多,目前常態入駐企業約90家,其中超過70家為建築相關企業與工作室,從業人員超過2000人,依2009年統計數字,區內總產值約7億元人民幣,年稅收超過1500萬元。
四、松江大學城上海文化創意產業開發集群
上海文化創意產業開發集群位於上海郊區的松江大學城的復旦大學上海視覺藝術學院內,建築總面積約20000平方公尺。該聚落特色在於結合「產、學、研」,有著濃厚的實驗色彩,類似台灣校內的創業育成平臺。目前入駐有英國遠程教育專家John Sagar Daniel爵士、奧地利低碳環保建築設計師Matias del Campo、上海世博會以色列館設計師Haiam Z Datan、美國南加州大學公共學教授鄧穗欣。該集群成立於2011年,根據上海視覺藝術學院副校長陳汗青的解說,集群將搭建理論研究、產品研發、教育培訓、管理諮詢、資本運作、國際會展、創業合作七大平臺。將現有的辦學資源、人才資源,與大師工作室實現無縫對接。未來將舉辦中國大學生創意作品雙年展及大學生創意節等等。
五、樹浦路上海濱江創意產業園
濱江創意產業園位於瀕臨黃浦江的楊浦區楊樹浦路2218號,是集建築設計、工業設計、服裝設計、軟體設計等原創設計為一體的創意園。1923年美國通用電子(GE)在這裡建起當時亞洲最大的電子工廠,後來成為上海電站輔機廠。2006年,由對蘇州河歷史建築早有保存經驗,也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頒發「聯合國亞太文化遺產保護獎」的台灣設計師登琨豔,將這批工業老建築,改建為現代服務業集聚的濱江創意產業園區。園區設計樸
素和簡潔而不失時尚和高雅,每一個角落多是取材是廢料二次利用的有機結合。除了各設計師工作室入駐外,這裡也有符合園區設計氣質的漢聲書店、咖啡工廠等商店。
六、建國路8號橋
顧名思義,8號橋座落於建國中路,8號橋實為在跨街的兩棟樓間的一座橋,現已成地標。該處原為清朝末年法國租界的一處廠房,後來成為上海汽車制動器廠。相較於泰康路有著富有上海石庫門特色的建築,上海汽車制動器就只是普通的工廠,為求醒目,外觀在改建時,先保留原廠房的空間架構,再將舊房子上拆下來的青磚重新組合於新的外牆鋪面,並留下尖頂瓦面的房頂與縱橫交錯的建築連廊,同時結合西方時尚大氣的設計元素,比方說可以看到陽光的玻璃天窗,交織為老瓶新酒的建築。依8號橋數據,目前8號橋匯聚了建築設計、傢俱設計、服裝設計、影視製作、動漫、廣告、公關媒體、餐飲等近200家的創意企業,其中超過70%租戶來自港澳臺及歐美。世博期間,在上海的一系列創意活動(如:創意生態展)都在此地舉行。由於開發者黃瀚泓也兼具商業房產開發商的角色,曾從摩根士丹利購得淮海東路的上海廣場進行再開發,8號樓租金在創意園區中也相當驚人,入駐的企業也是創意產業中的華麗一族,比方說英國設計師事務所ALSOP、設計金茂大廈的S.O.M、設計新上海國際大廈的B+H、法國公關公司F-emotion、惠普材藝工房…等等。根據國家財經週刊報導,這200家創意企業,2009年的總年產出約10億元人民幣,這讓8號橋在上海創意聚落中的定位,一直有是否過於商業化的議論。
七、沙涇路一九三三老場坊
老場坊位居虹口區沙涇路10號。在許多由工業建築改建的創意園區中,老場坊有個格外有趣之處,那就是它曾是1933年由國民出資興建的上海工部局宰牲場。老場坊原由英國設計師建造,樓高五層,由20逾座廊橋連接外圍,中間則是廣達1500平方公尺
的圓形主建築,從傘形柱、廊橋、中心園樓、花格窗、牛道、空中舞臺、法式旋梯,都可看出所沾染的異國風。由於屠宰場有冷藏需求,空間設計上,即使在夏天也能保持較低溫度,走在其中不自覺會有些寒意。從目前入駐的有東古逸品、湖絲棧創意絲巾、韓國天一攝影、TTS潛意識廣告、上海銳時建築設計等文創企業,其走向與8號橋類似;此外還有上海自然形態歷史博物館、創意成果展示空間、藝術表演舞臺與藝術培訓中心。老場坊曾舉辦過2007 Ferrari F1派對、2007巴黎藝術設計展、王家衛電影《My Blueberry Nights (藍莓夜)》亞洲首映派對、2008WIDD世界工業設計日等。
迄2010年底,除上述外,上海目前有80多個文化創意產業聚落,15個文化產業園區,入駐企業逾8000家,相關從業人員的工作機會亦逾15萬人。惟論類型不超出上列七種,比方說以觀光休閒類為走向的靜安區同樂坊,性質類似於老場坊;以時尚藝術、服裝設計、品牌發佈為主要特色的長寧區天山路時尚產業園,其功能因周邊上海市服裝研究所、東華大學和上海工程技術大學服裝學院而完整,其育成的效能則類似63號設計創意工廠;得力於上海交通大學的理工人才的天山軟體園和樂山軟體園亦是如此;打造於靜安區昌平路的廣告動漫影視圖片生產基地,其雖入駐產業別雖與上海濱江創意產業園不同,但氣氛則有異曲同工之妙;位於虹口區東大名路713號的東大名創庫,以現代繪畫藝術展示為特色,其氣質則類似M50創意園。
由於園區多半為舊倉庫、舊廠房和舊民宅改建而成,文創產業在營運成本上的支出較低,也因此,當這些文創產業聚落有了一定名氣與資源,具備規模經濟型態後,面對同業競爭能有成本和品質上的優勢,更容易虹吸同類文創人員進駐,加上這些創意聚落同時也位於市區核心區域,靠近市場交易中心,兼具高互補性與資訊密集的效益,倚此建構專業分工與供應鏈,成長性更加傲人。
依照《上海市文化創意產業發展「十二五」規劃》,上海市預計在2015年時,讓產值
達到12%,而其主要著力點則是將既有的創意園區,匯整為「黃浦江沿岸創意產業帶」與「蘇州河沿岸創意產業帶」,於整合資源後,將前者開展為研發設計、會展、廣告、時尚消費的創意聚落,後者為以設計、動漫、媒體、廣告的創意聚落,將老廠房的歷史空間賦予都會色彩,創造獨一無二的特色,以此建設「一軸(延安路高架橋)、兩河(黃浦江、蘇州河)、多圈」的文化創意佈局。執行力姑且不論,但值得肯定的是上海市與時俱進、存心打造文化創意產業,徹底做好產業升級的決心。
上海文創產業的幾個缺憾
誠然有資金面、面的大力輔助,上海亦不缺乏專業文創人才,文化創意產業在上海發展迄今,亦面臨四個難解的習題。
一、知名創意園區走向商用不動產化
各創意產業聚落的原意都在於運用中心城區資訊密集、基礎設施共用,但租金成本低廉的特色,吸引藝術工作者入駐共建創意成長環境。但中心城區的租金不可能低廉,也因此,才需改建城區老舊工業建築物,以提供低入駐成本。然部份創意園區經營主事者心態過於商業,可說是以文創之名,行開發商業不動產之實。而最後創意園區中所謂的文化創意,可能僅被限縮於歷史古蹟的外觀而已。以一九三三老場坊來說,其為源於屠宰場的老建築,歷經民國動盪依然存在,有其特殊的歷史氛圍,不過主事者與其說將它定位為文創產業的搖籃,倒不如說更期待它像是上海新天地與台北101大樓的結合,既能夠從觀光客身上取得收益,也能從炒作商用不動產租金日進斗金。基於這樣的想法,老場坊在有了足夠的名氣後,租金也就順水推舟重重高漲,當初帶領老場坊打造藝術風格的工作室與藝術家逐漸無力負荷這樣的租金,慢慢的,老場坊內掛牌的店名就變成了高價的餐飲業者與精品業。很難說它因此就沒有文化創意,畢竟老場坊景物依舊,只是,人是全非,能穿梭於
其間的藝術工作者,大概只有珠寶、服飾之類精品的首席設計師。
二、同質性創意園區浮濫無特色
上海目前經市掛牌認可的文化創意産業園區有近80家,私下營運未掛牌的甚至達300多家。創意園區在數量、規模激增的同時,過大的數量衍生兩種極端的弊病,知名的創意園部分走向「造園圈地」的房地產業,將園區當成商用不動產來經營;而沒有知名度的創意園,因為缺乏特色、同質性高,導致空屋率高,主事者不得不在租金上殺價競爭,甚至有只要企業肯交租金,就沒有任何進入門檻的現象,如此結果扼殺了補助創意產業聚落的原意。惟上海市若能徹底執行黃浦江與蘇州河沿岸創意產業帶的資源整合,即便創意園數量變為現有的四分之一,文創事業能量應仍能不減反增。
三、智慧財產權失守戕害原創力
智慧財產權並非假議題,智慧財產權缺乏保護,對文創業者有極實質的傷害。首先創意價值與企業價值因此難以得到合理的評估與鑑價,這會讓文創業者未來的可持續性與成長性飽受信貸業者質疑,促使創意產業的發展面臨困局。也因此,中國許多內容產業基本上都是小製作,缺乏品牌和延續性;一個新起的文創品牌可能都是由風險投資與天使投資人先投入,慢慢才能得到銀行的認可。
雖然中國在資金面大力作多文化產業,但進入文創產業的資本,大部分在文化製造業,比如玩具、印刷品、娛樂設備、工藝美術品之類衍生產品,不然就是傳媒平臺,因為只有這些業者容易透過鑑價取得融資。然而,這樣的比重太高,將致使文創產業鏈最上游的內容過於欠缺原創力,而缺乏原創力又會讓內容產業未來面臨從困局到致命。中國人民大學文化創意產業研究所所長金元浦談到文化創意產業時便指出:「中國在整體文化產品
的設計和運營中,原創力的部分只佔2.5%,和西方國家有巨大的差距」。原創力不足還會減少中國自有內容品牌的萌芽機會,塑造向下螺旋的惡性循環。
此外,由於大公司才能享受到融資貸款服務,這又加高了中小文創業者的進入門檻與適者生存難度,間接造成有創意的人報酬率低,有錢的人報酬率高的現象,這在影視產業鏈為最。比方說卡酷動畫衛視副總裁暨動畫導演曾偉京就指出:「(支持)對於我國原創動漫的發展都起到了一定效果…2010年我國已擁有20萬分鐘的動畫產量,但是這其中也出現了問題,量變的同時對於質變的效果並不是很好。」有中國電影圈人士對這個現象給了一個評論:「有才華的人只能成為文化打工仔,而不是創意家」殊為真切。以中國的市場規模,每年只有幾部大家熟知的電影,而且導演還都是老面孔,獨立製片並不如歐美興盛,實是不該,若智慧財產權的保障能得到更好的處理,中國文創產業的進展當可一日千里。
四、對需要扶植的文創產業定位不清
在數字計算上,上海市在文創產業投入的資源算有目共睹,然因文化創意產業的定義太過廣泛,導致對哪類文創產業需要扶植定位不清,無法把錢花在刀口上。舉例來說,官方把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網路文化資訊服務都定義為文化創意產業,在此界定下,在上海做工商登記的網路服務業者,諸如「久遊網」、「盛大互動」、「攜程網」,都算是文化創意產業。而久遊網是單純的網路遊戲業者,盛大算是涵蓋遊戲與文學等內容的虛擬商品平臺,攜程網則是像台灣Eztravel、Ezfly之類的網路旅遊業者,算不算該扶植的文化創意產業,其實大有值得商榷之處。特別攜程網已在美國上市,是僅次於Priceline.com的全世界市值第二大網路旅遊業者,2010年營業收入更高達28億人民幣,將之納入文化創意業者,難免有文創經費是否用在刀口上的質疑,若因此對不同文創產業扶植比重失衡則更為不利。
對上海文創的取法之道
正如John Anthony Howkins所說,創意除了需要自由,更需要有市場。依據文建會資料,台灣目前具有出口能力的文創產業,以影視、流行音樂、設計、茶生活四大文創產業為主,像今年以《賽德克‧巴萊》電影揚名國際的導演魏德聖、從台灣至中國開疆拓土甚至在上市的天仁茗茶,都呼應文建會的資料。台灣要建立創意園式的育成中心不難,事實上台灣各院校就有著不少的創業育成中心,然則,台灣缺乏更系統化、更標準化的推手,加速台灣文創業輸出到國際,這也就是文建會所說的,從「集創力」到「集產力」的跨越。
然而,這跨越並不容易,對銀行來說,文創產業的風險難以量化評估,也因此,台灣位屬中小企業的文創業者要取得融資極不容易。我們當然可以輕易的將天仁茗茶或是如同智冠、網龍、紅心辣椒等諸多的遊戲公司劃歸文化創意產業,再說明其已成為大規模的上市公司得以自滿,但其實很多真正篳路藍縷的文化創意產業,很難找到錢。這些規模不大的文創業者,商譽價值無法量化,規模小,抵押擔保品也不足,科技業有專利可以抵押,但是文創產業的無形資產來自腦裡的創意概念,無法抵押,除非有個富爸爸,資金缺口很容易出現。過往他們的資金來源如果不是自籌,就是收斂在上市公司的基金會下,或者依賴上市公司董事長心血來潮時的轉投資,如同光碟業者中環在電影事業上的轉投資,但是這又會因為公司體質的良窳、負債比的高低、本業景氣的好壞而影響轉投資的力度。台灣需要一個真正處理文創業者融資的平臺。
上海文化創意產業聚落成功的結合了創意人才、大專與技術院校、觀光資源,但串起整個產業鏈上的關鍵,讓上海得以提高創意產業核心競爭力的主因,還是來自於滾滾不斷的資金活水。上海市在文化創意的產值與文創聚落的數量,並非沒有數大便是美的好大喜功嫌疑,但是在投融資上的努力則是確切的。
上海的做法提供我們一個借鏡,或許台灣可以借重類似中華徵信所或是中華信評這類
對產業有專業經驗,能給予信用評價的公司,與共同架構協助文創業者融資的平臺。當然,是不是要如同上海般成立子公司、股權比重應如何拿捏、/信評公司/文創業者應如何劃分對等的權利義務、如何檢覈,怎麼維持投資領域的平衡,這都是可以討論的細節問題,重點是必須要有暢通的融資管道。單憑國家之力,子彈也有限,畢竟國發基金所司範圍太廣,如果能透過信評公司讓臺灣的創投資金涉足文創領域,既增加子彈,也能納入另一種專業視野,或可突破文創產業的瓶頸。最好的結果,當然是以國發基金成功的建立投資典範,吸引民間風險投資資金進入文創領域個案,當大家跟著投後,資金就可以騰挪出空間給風險投資公司和天使投資人,一方面不與民爭利,另一方面也能尋找更有指標意義的投資標的。
然而建立起文創典範的同時,也要避免過於不及,不要讓標竿企業成為如同電子產業的三星般的資本大鱷,吞噬其他中小型的文化創意發想者。比方說不要讓一間大的上市電影公司迫使小企業電影人非得與其合作才能實踐創意,但卻又被剝削大部分的創意利潤。要做到這點,就必須不能讓針對文化創意產業的投融資貸款只有資本大鱷才能取得,這其實又回歸到信評公司的角色扮演。
近期文建會新任主委曾志朗,甫上任時便強調,隨著文建會2012年升格為文化部,將成立「文創院」,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文創院將直接負責文化創意產業的投融資業務,這是一個可喜的開始,因為無論商業模式怎麼演繹,立法支援以及足夠位階的管理單位都是必須的。目前國發基金已搭配富蘭克林文創創投基金,投資知名製作人王偉忠所組成的華星公司,這也是一個好的開始,看得出來希望在文創產業建立突破性典範,筆者也希望這能成為另一個如同中國創業板上市的華誼兄弟,而最終,能多方向的在各文創領域培育出不只一間的上市公司,既能互相競爭以保持實力,也能讓社會大眾以眾人的力量支持產業,創造多贏局面。不過也別忘了,華誼兄弟目前也被中國A股創業板市場列為高機率下市的企業,在資本市場IPO應是文創業者的過程而非終點,莫要讓上市機制變成激情
的投資遊戲,反而戕害文創產業長期的創造力與成長力。
倒是對於一般常說的兩岸合作,筆者有不同的看法。兩岸在製造業的代工產業供應鏈上雖有進入先後之分與經驗深淺之別,但面對金融危機與歐債恐慌這類對製造業的重創,兩岸同處在需要思考更精緻產業轉型的巨大挑戰。如何以文創產業突圍,讓GDP成長,也同為未來的發展主軸。惟台灣之於中國為「以小事大」,其關鍵非僅止於表層的智慧財產權保護問題,正如資策會產業情報研究所(MIC)資深產業顧問兼所長詹文男在《打破潛規則 擴大兩岸產業合作》一文所提及: 「兩岸產業經濟發展各異且規模懸殊,大陸多為可以主導的大型國營企業,台灣則以中小企業為主體,如何分工才能降低合作時可能被併吞的疑慮,的確需要細緻的安排。」恐怕且戰且走與隨遇而安會是較好的做法,突破性的合作或許不適合由主動提出,若以民間資金為先導(比如說郭台銘以10億人民幣投資山西影視基地),再適時依需求協助,可能會是較好的做法。
John Anthony Howkins認為,惟有當文化創意產業的產值達到全國GDP的7%以上,該國的文化創意產業才能算是其核心創意產業,而英國的產值數字是9%。筆者在此也期許,未來台灣也能如同英國一般,讓文化創意產業成為國家的產業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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